心乔意怯

叶修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和一个小吊瓶，他眨了眨眼睛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医院里。看着黄白黑灰的配色和床沿的Samsara标志，这里应该是轮回。

“你醒啦！”苏沐橙听见动静忙捧着一杯水递到他手边，然后有些生气地大声责问他：“你是不是又没吃早饭！医生说你低血糖！”这不是叶修第一次突然晕倒了，之前在嘉世时候也发生过一次。在董事会内部出现矛盾的那段日子里，不知为何所有矛头都直指叶修，一再下滑的业绩仿佛都是由他造成的。叶修虽然表面上一副不在乎的样子任凭他人挤兑，但是苏沐橙知道，他私底下却是每天加班到深夜，想方设法尽量去弥补公司的亏损。这种情况下叶修连午饭有时候都顾不上吃更别说本来就能省则省的早餐了。也正因如此，他的身体一天天消瘦下去，终于在某次会议上台分析时两眼一黑就直接栽倒了。

叶修也想起了这些陈年旧事，尴尬地摸摸鼻子，心里想的确是都怪王杰希送的精油害他睡得太香了，所以起的晚了一些。眼看着约好去画展的时间就要到了，他就随便煎了两个蛋，还一不小心煎糊了……只好丢进垃圾桶。想着逛完后大家应该会一起去吃饭也就索性直接出门了，没想到死宅多年留下的毛病到现在还影响深远，真是岁月不饶人。

回归正题，自己晕倒前好像是追着周泽楷去的，但是人没追到，他却先倒下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幅画头就犯晕。枫叶——那是之前所在的嘉世公司的标志，但他离开嘉世时心里并没有过多埋怨，即使在嘉世破产倒闭后也只表示出了悲痛惋惜。也就是说，他自认没记恨过嘉世，所以这事应该和那幅画的内容没什么关系，可能真的和低血糖有关。不过，在倒地前的一刻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和自己说话，而那句让人误解的话究竟是当时发生过的事情还只是他的幻听，就不得而知了。

“你一个人把我送来的吗？”叶修皱着眉问苏沐橙。自己在医院，而本来应该在一起的私人医生不知去向，脸色肯定不会好到哪里去。

“不是，还有江波涛，就是那个江大医生。当时已经有人打了120，云秀走不开就给江波涛打了个电话，他和救护车一起过来的。刚好精神科有空着的VIP病房，就把你直接送这边了。”苏沐橙指了指不远处的椅子，江波涛正抱着一堆资料一脸探究地打量着叶修。

“既然患者醒了，我想我们有必要谈一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了。苏小姐方便回避一下么？”江波涛站起身，温和地笑着走了过来。

苏沐橙看了他一眼，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走出病房顺便带上了门。

“叶先生，你好，我是江波涛，本来应该是你的心理医生，不过发生了一些小意外。”江波涛客气地握了下叶修的手：“别担心，虽然我们这里是精神科，但医疗设施是十分全面的，并不只是能治疗精神上的疾病。”

叶修斜睨了他一眼：“得了吧小江，你也别和我兜圈子了，先告诉我周泽楷在哪儿吧。我没记错的话，私人医生那事还是你这个主任批的吧？可别说你不知道。”

江波涛眼神四处游移着：“叶先生，我们还是先说你的病况吧，这个我们之后再谈。”

叶修抱着臂点头示意他继续讲，反正跑得了小周跑不了江。

江波涛抽出张病历单写上叶修的名字，然后陈述到：“虽然此次诊断证明上说你是因为低血糖才晕倒的，但是鉴于叶先生之前来过我科就诊，是否存在心理方面的原因还不得而知，所以请你配合一下，详细阐述当时的情况。”

叶修回忆了一下：“今天我在画展门口偶遇小周，刚好多了一张票就拉他进去了，然后里头人太多我们走散了。在找他的时候我无意间看到了一副画满枫叶的画，突然开始头晕。”

“除了眩晕还有什么异常吗？”江波涛神色微动。

“有。”叶修坦承：“我晕倒前，听到有人和我说话了，我猜想可能是我的幻觉。”

“哦？那你有没有听清楚对方说了什么？”江波涛边记录边随口问道。

叶修有些羞于启齿似地回答：“好像是喜欢我之类的……哎你说是不是因为我太自恋了啊？果然我得了被爱妄想症吧……”

江波涛一愣，好像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抬起头盯着他的眼睛：“你是说，你看到了那副枫叶画，然后觉得头有些晕，接着听到有人和你告白么？”

“对。”叶修摊了摊手：“后面发生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江波涛盯着叶修沉思了许久，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后还是开了口：“叶先生，有件事情，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他搓了搓手指缓缓地说：“刚你说你在画展门口遇到小周，其实那并不是偶然。小周他……喜欢你很久了。”

叶修有点发懵。周泽楷？喜欢他？思维短路了半天他才挤出一句：“为什么？”

“你别看他是个医生，他家其实是世代从商的，从小耳濡目染。后来即使选择了医者之道，他也对商业这方面有浓厚的兴趣，也可以说是对你有浓厚的兴趣。你也知道，你是商界的神话，他一直都很崇拜你，我也不知道这种感情是怎么发展到爱情这方面的，但当你递来信函时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要知道从正规医院挖人去从事私人医生这样的工作，有时候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江波涛扔给他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剪报。

叶修接过去翻了翻很是震撼，里面全是关于他的报道，很多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旧的一些厚厚一摞，记录的细致入微。而最新的这几份看起来数量比较少也没有什么备注，但也整整齐齐地叠在了上面。

江波涛边苦笑边摸着下巴：“刚你不是问我小周哪去了么？其实当时第一个给我打电话的就是他，之后才是楚云秀。叶先生，你知道我接起电话听到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江，我做了错事，他一定讨厌我了，你帮帮他。”他复述了一遍后说：“这是我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字。看来他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没想到告白后你直接就晕倒了……之后也估计是以为自己太唐突把你吓着了，所以一直都没敢露面。至于选择那幅画，大概原本也是想证明他从你在嘉世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吧。”

叶修叹了口气：“说了这么多，看来你对他很了解啊。”

江波涛点点头看向快空了的吊瓶：“虽然我知道插手这件事情不太好，但小周好歹也是我多年来的朋友，他是什么心思我也能猜出一二的。见到他这种样子，真的挺让人心疼……当然，我也只是表达我的看法，叶先生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不会干涉的。”

“这事我会认真考虑……你不要告诉沐橙。对了，他让我不要叫他的名字，是为什么？”叶修神色已经缓和了下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大概是怕给你带来困扰，他做事一向谨慎，你只要相信他就好。”江波涛说完后移开眼睛，回答和叶修自己分析的大相径庭。

挂完糖水回去的路上，叶修一直在想这件事情，连对苏沐橙关心的询问都显得有些敷衍。

他过惯了随性的日子，对于性别什么的倒是没有太大在意，毕竟这么多年因为事业原因恋爱史根本就是一片空白，所以接受起来也比常人快一些。他在意的是周泽楷的这份感情来的太突然也太沉重，甚至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这种进展在他看来和去大街上随便拉个人说：“我们闪婚吧！”几乎是差不多的。想必这孩子也是压抑了许久，在真正可以和自己相处后急于找一个倾泻的出口吧，就是挑的时机不是那么合适罢了。

而他自己对周泽楷呢？说不上喜欢也绝对谈不上讨厌，好感还是有一些的，但远没有到达爱情这一层面。不过每一份真挚的感情都没有遭人轻贱的理由，突然接受不可能，突然拒绝他也做不到，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了。反正隔在两人之间的纸窗已经被捅破，有些事情敞开了说就不必那么纠结了。

至于周泽楷为什么好巧不巧地出现在了画展门口，叶修已经不想去探究了。他自己也明白，如果是换做是他，也总是会有办法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到对方的消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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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小江的小动作